人鱼
*底特律AU
“去买条鱼回来吧，我想吃鱼。”我的朋友对我说。
我点点头，出了门。
全息投影屏上在播放广告，尖锐的女声念着台词。扫地的仿生人路过，握着他的工具，看也不看其它地方。前面道路上有一大群举着牌子抗议的人，破烂的电子屏上打出“操他妈的社会”几个大字，一闪一闪，有点刺眼，低空飞行器略过他们头顶。
我撇撇嘴，心想:又是抗议，有什么屁用。
我上了一辆无人公交车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，扭头能看见站在后面拿着东西的仿生人。
到了海鲜市场，摊贩们蹲在脏兮兮的地上，抽着满是鱼腥味的劣质烟，随手拨弄几下盆子里的鱼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我走过去，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水坑和小沟渠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，最终在一家前站定，因为他家面前的地勉强还算干净。
“要什么鱼？”摊主站起来，顺手掐掉围裙上已经干掉的鱼鳞。
“你这是核污水里的鱼吧？”我询问道。
摊主咧开嘴笑了，露出大黄牙，“现在的鱼都被污染过了，几十年前小日本的核污水都漂满整个海洋了，哪里还能吃到干净的鱼?哈哈。”
是这么回事，我想起来了。但是我已经好久没吃鱼了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问:“被核污水污染过的鱼能吃吗？”
“怎么不能吃了？！”盆里的鱼破口大骂，三只眼睛瞪着我，细长的触手拍打着水，溅到我的鞋子上。
“你瞧，够新鲜了。”摊主得意地告诉我。
我看着鱼，过了一会儿，说:“那给我来一条吧，就它了。”
“这才像样！”鱼的奇怪嗓音再次响起，扭了扭它的身子。
摊主把鱼捞起来，熟练地敲死，去鳞，去内脏，然后装进塑料袋里给我。我用虹膜支付付了鱼钱。
摊主一边用带着味道的水洗手和橡胶围裙，一边快速加入鱼贩子们的聊天。我侧耳一听，原来聊的是最近的仿生人暴动——仿生人也想要和人类一样的权利。
哼，要我说，人类迟早被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杀死取代，看得出仿生人比人类厉害多了。
回到家门口，拿钥匙拧开门锁，看见我的朋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“回来了？”他礼貌地问我。
“嗯。”我放好钥匙，拎着鱼去了厨房。简单处理了一下鱼肉，打开煤气灶，准备煮鱼汤。
“砰砰砰”朋友皱着眉，不满地起身，伸手去拍那花屏的电视机。“我去，这电视有点东西啊。”他吐槽了一句。
“二手的，没办法。”我解释道。
“哼，你还买得起。”朋友说，又躺回沙发上，看着电视上的愚蠢的综艺，名字叫做《他们的反应》。这是一档让仿生人欺骗实验者，让他们谈恋爱，最后等实验者爱上仿生人后再告诉实验者这是仿生人，看他们的反应的节目。说实话，这很不道德，但是人们就爱看这些，有爆点，有反转，有歇斯底里。——其实只要让观众开心就可以了，实验者?谁在乎呢？
“喂，听说最近那个大明星斯维尔又换了一个肺?”我一边准备材料，一边大声地说。
“狗仔队的消息罢了，不过可信度很高。”朋友嚷嚷道，“他抽了这么久的电子烟也没见他得肺癌啊。妈的，他这么有钱，随便找个医院克隆一下自己，换个器官还不是轻轻松松。该死的有钱人。”朋友咒骂着，与综艺尖叫、大笑的背景音混在一起。
“说起来，我们总统也在任好久了。”我把鱼放下锅，用缺了一小半的铁勺搅了一下，“多少年了……大概有四五十年了吧？”
“对，他自从六十岁当时总统后就再也没下来过。瞧他把这个社会搞成什么样子。”朋友说。
我不置可否，埋头于自己的料理。没什么调料了，我皱眉，捻着手从破铁罐里拿了一点点出来放下去。
“砰砰”有人在敲门。朋友趿上拖鞋走去开门。
“你好，我家老太婆病重了，可以给点钱吗?……”一个小老头的声音隔离在门外，听不真切。
我凝视着鱼汤，并不太好闻的气味散发出来，思索着它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锅。
“去找政府！”朋友不耐烦地说。
“他们不管啊……”小老头继续哀求着。
“砰”朋友关上了门，趿着拖鞋又回来了，继续看他无聊的综艺。
我把关了煤气，直接把锅端了出去，示意朋友在桌子上垫一块布，然后把锅放上去。朋友终于离开已经露出里部的烂沙发，去拿碗出来。
粗劣的铁碗，坑坑洼洼，但没有人在意碗的造型，安心地盛了汤，吃着自己的晚饭。
“喂，你那个测试是什么时候？”我随口问了一句，听着电视里贩卖记忆药丸的广告。
“唔，十二月初，”朋友滋溜了一口汤，“不急，现在才十月份。”
“第二批哦？”我说，“我是第一批，在十一月中旬。”
“把答案告诉我。”朋友咧开嘴笑，一只手摸上来。
“滚。”我拍掉他的手，“内容都不一样，想啥呢。要是这次过了我就再请你吃一顿，没过你就给我烧点纸钱吧。”
“行，不过现在地府通货膨胀严重啊，要不给你烧个妹子?”朋友点点头，嘴里嚼着松散的鱼肉。
“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。”我毫无感情地读着，讽刺了他一句，“如果和之前一样，我应该不会被淘汰，还是一样的工作，也不会变。”
“过了的话，其它也应该不会变。”朋友复述一遍，肯定了我的说法。“我这么多年不也是，一直都在做程序员。”
“那不然？”我鄙夷地看着他，“纵使你的智力测得8.64，不过你还是那么傻并且人渣。”
“但凡你智力能测到7.35以上都能和我一起上班了。”朋友笑了。
“差一点罢了。”我狡辩，“那我耐力不是比你高嘛，不然我在16岁的时候就直接over了，也不会活到现在32岁。”
“是是是，祝我们还有下一个32。”朋友敷衍道，举起小酒杯，往里面装了点他带来的廉价果汁，示意我碰杯。
我举起小杯子和他碰了一下，喝了下去。“哈哈，下一个32我可不奢求，60那年还有大测试，直接淘汰一半人，全给撒土里去了，我觉得很难过。”
“倒也是，到60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，要是之前就被扬了也是活该。”他开始啃米饭下面的锅巴，嘎嘣脆。
“王侯将相，宁有种乎。”我戏谑地说了一句，掰走他手里锅巴的一半。
“你瞧瞧之前那个仿生人大游行，领导的那个仿生人马库斯直接被击毙了，其它仿生人也没敢吭声。”朋友嗤笑一声。
“没记错的话，击毙马库斯的是另一个警用型仿生人康纳?”我砸吧砸吧嘴，回忆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报道。
“没错，搞统治还是人类更会。”朋友说，“和你说一声，像马库斯那种‘觉醒’的仿生人也不过是当时设计者留的一点小心思罢了，但是我们生产的时候也会留后门，真要是仿生人集体觉醒暴动，只要有计算机，就可以强制沉睡它们，直接清除数据，或者重装。”
“好家伙，行业内幕就给你一下说出来了啊，会不会被灭口啊？”我吐槽一句。
“不会，只要仿生人不知道就可以了，不能让它们控制计算机。”朋友说，“不过控制了也无所谓，人类还有军队，火力覆盖全球。”
“确实。”我信服地点点头。
“像康纳那种RK型，你懂的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，还有一堆库存呢，只不过现在那台RK800‘觉得’自己是唯一一台康纳罢了。”朋友的口吻高高在上，昂着下巴，嘴里充满不屑的味道。
“唔，”我不太上心地附和一句，“仿生人罢了，人类可不会给仿生人权利，不然它们迟早得到权力。但不可否认，仿生人确实越来越聪明了，人类得制定一套新的规则了，才能确保我们一直统治着地球。”
“别担心，”朋友大大咧咧地说，“政府早就有相应方案了，人类可是会预测未来的生物。”
“不说了，天黑了，我得回去上班了。”朋友站起来，瞄了一眼外面。
“今天不是休息吗？”我疑惑地说。
“只给了半天假。”朋友说。
天色已经很晚了，霓虹灯亮了起来，闪烁的灯刺激着所有人的虹膜，远处的全息大屏幕播放着新闻，关于仿生人大游行的事，飞行器飞速掠过夜空，人类和仿生人混杂在一起，走向不可知的地方。
“再见。”朋友关上铁门，离开了这里。
/2021.10.3
评论